苦鐵筆下花世界——吳昌碩雅俗共賞的花鳥繪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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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吳昌碩 花卉圖冊(八開選二) 紙本設色 每開縱二五·八厘米 橫二五·八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初名俊、俊卿,中年後署名蒼石、昌石、昌碩,別號有缶廬、苦鐵、老缶、缶道人、石尊者、破荷亭長、五湖印丐等,七十歲後又署聾公、大聾等等。

他學畫較晚,四十歲以後方將畫示人,早期他得任伯年指點,後又參用趙之謙畫法,遠學徐渭、朱耷、「揚州八怪」諸家,從中得益甚多。

吳昌碩的繪畫藝術,幾個簡單的形容詞遠不足以概括。

如果站在欣賞者的角度,不妨從以下幾個方面來看畫,或許可以更好地捕捉畫家的風格特點,體會大師的創作心境:第一,雅俗共賞;第二,以書入畫;第三,承古開今。

清 吳昌碩 花卉圖冊(八開選二) 紙本設色 每開縱二五·八厘米 橫二五·八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雅俗共賞

看一幅畫,首先的直觀感受來自畫面的圖像呈現。

平凡的物象、明快的造型、活躍的色彩、質樸的意趣,吳昌碩將花卉題材中的文人雅趣與世俗審美很好地結合,形成雅俗共賞的風格面貌,為大寫意花卉注入新的活力。

大寫意花卉在清中期的揚州畫派已經有了貼近市民、迎合市場的世俗傾向,吳昌碩則進一步推進花卉題材的世俗化。

其審美情趣來源於商業氣息濃厚的海上文化,藝術表現自然與市民階層的審美觀念更為貼近。

清 吳昌碩 花卉圖頁 紙本設色 故宮博物院藏

在吳昌碩的繪畫里,既有梅蘭竹菊、歲寒三友之類文人雅趣的代表,也有適應市民階層審美要求、寓意吉祥的牡丹、紫藤等,甚至還有果蔬瓜匏等等帶著市井田園氣息的物事。

以牡丹象徵富貴,以菊花代表長壽,以水仙比喻清雅,就花鳥畫科而言,緣物抒情的表現方式是傳統的,而在繪畫技法上吳昌碩則以強烈的個人風格完成了自我表達。

清 吳昌碩 花卉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五一·六厘米 橫八〇·七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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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昌碩喜愛畫梅花,帶有緣物寄情、寫物附意的情感寄託。

「苦鐵道人梅知己,對花寫照是長技。

」梅花獨立寒冬的孤高品格是吳昌碩用以自比的象徵。

吳昌碩畫梅頗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他喜歡錶現老梅。

老梅虬曲的枝幹好似錚錚鐵骨,與輕柔纖嫩的花朵形成鮮明對比。

吳昌碩畫梅少有全樹,也非千枝萬蕊,而是有如特寫鏡頭,構圖疏闊縱放,氣勢捭闔,點點梅花,疏密有致,極富節奏之變。

焦墨枯筆,順來逆去。

枝丫縱橫,曲中求直,蒼勁之極。

古代文人賞梅,也正是追求這種古樸蒼勁的意味,使觀者仿佛置身於月色輕籠、花影橫斜的意境之中。

清 吳昌碩 梅燈圖軸 紙本水墨 縱八〇·三厘米 橫三四·三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菊花也是吳昌碩筆下的常見題材,有墨菊、黃菊、紅菊、白菊等,多是園間常見的品種,形態野逸天然,長勢蓬勃向上,或倚石生長,或有籬笆相伴,體現的正是「採菊東籬」隱逸脫俗的詩意。

菊花為秋的象徵,人們將九月稱為「菊月」,因為「菊」與「據」同音,「九」又與「久」同音,所以菊花也用來象徵長壽或長久,菊與松樹畫在一起,被稱作「松菊永存」。

畫菊為長者賀壽,美意延年,也是吳昌碩頻頻畫菊的重要原因。

清 吳昌碩 籬菊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五一·二厘米 橫四〇·五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清 吳昌碩 折枝菊花圖軸 紙本設色 縱九五·八厘米 橫三二·九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牡丹,盛開在春光最絢爛時,花朵碩大,通身的富貴氣派,國色天香,有花王的美譽。

水仙,花開在早春,姿態婷婷,幽香沁人,因為靠水而生,故有「凌波仙子」之稱,被人們賦予吉祥、美好、純潔高尚的寓意。

牡丹與水仙在花期上本來是有一定差距的,吳昌碩卻很喜歡將二者畫在同一畫面里。

在中國畫里意象多於表象,這樣的題材選擇,是富貴吉祥的大好寓意。

牡丹色好易俗,水仙輕靈易瑣碎,畫家在兩者旁邊畫上湖石,以石塊的厚重鈍拙加以協調。

用色上喜用濃麗鮮艷、對比強烈的顏色,尤擅用西洋紅,色澤強烈鮮艷。

清 吳昌碩 牡丹水仙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五〇厘米 橫四〇·八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畫荷花。

上承陳道復、徐渭、石濤、八大,近接任伯年、蒲華等人,在吸收前人的基礎上,自出新意,開創出新的格局。

他的荷花沿襲文人畫一路,古雅清新,而筆墨大氣磅礴,意境壯闊,增添雄渾之氣。

清 吳昌碩 荷花圖軸 紙本水墨 縱一八三厘米 橫四七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常畫的寓意吉祥的花卉植物還有桃、荔枝、紫藤、葫蘆、雁來紅等等,都帶有濃濃的市井意味。

他的作品既有民間的審美情趣,又融匯了文人的筆墨意蘊,用樸實無華的美好打動人心。

清 吳昌碩 紫藤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一三·七厘米 橫二九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清 吳昌碩 葫蘆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六三·四厘米 橫四七·五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以書入畫

從繪畫技法的方面來欣賞,吳昌碩用筆最大的特點是以書法用筆來作畫。

這並非他的獨創,但是吳昌碩卻將它發展成了自己的特色,進而賦予繪畫新的生命力。

吳昌碩的篆書主要學自石鼓文,線條功力深厚,他學書早於學畫,書法的用筆之法被他自然而然地帶入了作畫的過程中。

了解了吳昌碩的作畫方式,也就不難理解他為何尤愛描繪紫藤、葫蘆、葡萄這類題材。

這些藤莖類植物極富線條美感,勁拔的藤條層層纏繞,勢如蛟龍騰躍,或勁拔挺立,或疾轉迴旋。

配合吳昌碩的筆法,連綿不絕,盤鐵牽絲一般,行筆看似揮灑迅疾,實則凝神聚氣,穩健紮實。

藤條的布局最費思量,疏密錯落,密實處更是花葉最繁處,密密層層,零零點點;疏落處僅有藤枝,如狂草書寫的幾個大字,走筆隨性,氣度自成。

吳昌碩自己亦說:「我平生得力之處在於能以作書之法作畫。

清 吳昌碩 葡萄圖軸 紙本水墨 縱一三五厘米 橫三三·七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精通金石篆刻,他把書法、篆刻的行筆、運刀及章法、體勢融入繪畫,形成了富有金石味的獨特風格。

所作花卉木石,筆力老辣,力透紙背,縱橫恣肆,氣勢雄強,布局新穎,構圖也近書法篆刻的章法布白,多作對角斜勢,虛實相生,主體突出。

吳昌碩評論自己的藝術稱:「說我善於作畫,其實我的書法比畫好。

說我擅長書法,其實我的金石更勝過書法。

」這番評論既道出了吳昌碩藝術風格的形成,也闡明了吳昌碩藝術風格的內涵。

清 吳昌碩 榴梅博古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八〇·一厘米 橫四七·五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承古開今

吳昌碩畫花卉受徐渭和八大山人影響最大,又有揚州畫派中李鱓、李方膺、高翔等人的影子。

吳昌碩畫作上常有提及「擬青藤用墨」、「學陳白陽而神味不失可喜也」、「擬李晴江筆意」、「茲寫擬李復堂點色,而古意不及」、「擬清湘老人,而澤古樸茂之趣遠不及」等語,從中不難看出吳昌碩作畫有追摹古人之意,但是每每畫成,自己又覺得不似,因而題句略帶調侃意味。

在師古的道路上,畫家筆端的自然流露才是真實的自我,才是吳昌碩內心真正的藝術追求。

「畫之所貴貴存我」、「畫當出己意,模仿墮塵垢,即使能似之,已落古人後」、「今人但侈摹古昔,古昔以上誰所宗」這些文字是吳昌碩創作的心路歷程,也是吳昌碩的藝術宣言。

清 吳昌碩 牡丹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一四厘米 橫二八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吳昌碩在學習古人的基礎上開創自己的藝術道路。

在他的畫上,前人的筆墨、設色、構圖、章法甚至氣勢、神韻都有跡可循,但是卻沒有模仿的痕跡,另闢蹊徑、貴於創造。

他曾說過:「奔放處要不離法度,神微處要照顧到氣魄。

」一幅畫作好之後,就張掛在牆壁上反覆觀賞,並請友人品評。

大家提出意見,他就虛心聽取,經過考慮之後,再著手修改,直到滿意,才肯題款、鈐印。

他的作品公認為「重、拙、大」。

用筆沉著有力,沒有浮滑輕飄之意,是為重;自然無斧鑿之痕,稚氣洋溢,天真一派,是為拙;氣勢磅礴,渾然大家,是為大。

吳昌碩不囿成法,不墮古人,大膽追求,將文雅的書卷氣和含蓄的儒雅之風蘊藉於氣魄與力度之中,賦予了大寫意花卉雄強質樸、高古雅拙的韻味,從構圖造型到筆墨都傳達出富有力度的美感,開創一代新風。

清 吳昌碩 秋色圖軸 紙本設色 縱一三五·五厘米 橫三八厘米 故宮博物院藏

原文作者:聶卉(故宮博物院書畫部副研究館員)

原文來源:《紫禁城》2018年4月刊《苦鐵筆下花世界:吳昌碩的繪畫藝術》

(因篇幅限制,原文有刪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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