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電車難題」 ｜ 褚士瑩／ 哲學諮商室 - 獨立評論

有軌電車難題（Trolley problem）也稱為電車問題或列車問題，是英國哲學家菲利帕．福特在1967年中首次提出的倫理學思想實驗。

這幾十年來，除了大學哲學系 ... 社會觀察 永遠的「電車難題」 作者 褚士瑩 2021-05-23 一般人在「電車難題」選擇行動一致，而且原因前後一致的人，在成年人中屬於少數。

究竟為什麼，他們對自己的信念不能貫徹始終？ 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已成功複製連結 2020年起，新冠肺炎疫情讓全世界有將近兩年的時間面臨大震盪，許多人選擇了取消一切行程，無論是出差工作還是度假旅行全都暫停，待在原地靜候疫情過去。

雖然我也減少實體的工作行程，盡量透過線上會議軟體完成聯繫，但並沒有完全停止必要的旅行。

經過仔細的規劃以後，我只是從每年4趟環球工作行程減為3趟，以便有足夠時間進行必要的居家隔離跟檢疫；也隨時關注疫情的發展，當我所在的國家疫情有嚴重化跡象時，便會提早離開，到下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但除了做好保護措施，買足保險，原則上還是時間到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的心理也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萬一不幸感染，我也要為自己的行動負起全責。

做決定的時候，你依循的是什麼？ 像我這樣想法的人，繼續旅行並不是受到慾望的控制，而是遵從理性。

既然所有狀態的產生，已經被在它之前發生的狀態決定了，所以我只能遵循自己的「自由意志」。

表面上中止了一切行程的人，其實還分成兩種，一種是屬於「功利主義者」，這種人同樣使用理性，為了整體的利益、或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意圖，控制自己的行為，總之是以整體的效益優先，整體利益最大化為考慮，因此犧牲個人自由和利益也沒有關係。

過去一年，台灣就是在這個氛圍下，成為世界上防疫成效最好的地方之一。

另一種中止一切行程的人，則是屬於「不願意承擔責任」的人，對應該要做的事賴皮，不想做，對於應該要負的責任，也不想承擔。

所以疫情緊張的時候，是否待在家裡，完全跟著政府規定，反正跟著政策走，萬一這樣還染上病毒，或是有境外帶入的疫情，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批評政府，要求政府負責，或是責罵出國的人沒良心，總之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

所以如果一定要選一個，你認為自己是三類中的哪一種人？ A：既然所有狀態的產生，已經被在它之前發生的狀態決定了，所以我只能遵循自己的「自由意志」。

B：我是效益優先的「功利主義」者。

C：我是個「不願意負責任」的人 「電車難題」你怎麼解？ 有軌電車難題（Trolleyproblem）也稱為電車問題或列車問題，是英國哲學家菲利帕．福特在1967年中首次提出的倫理學思想實驗。

這幾十年來，除了大學哲學系的學生，心理學、認知科學與神經倫理學的部分研究，也都會去討論這個問題。

電車難題提出的第一個狀況是這樣的： 假設你駕駛一台有軌電車，剎車器失靈，電車高速前進。

軌道前方有5名修路工人，若電車撞過去，他們必死無疑。

這時，你發現有一條分支路軌。

你可以選擇轉軌，但那條支路有1名修路工人，如此他必定會被撞死。

假設你不認識這6名工人，你也不需要負任何法律責任，也不存在第三種可能性。

你會不會轉軌？為什麼？ 你的選擇，是否符合前一段中A、B或C的自我認知呢？ 「電車難題」的第二個狀況則是： 假設你站在天橋上，看見下面有一台失控的電車快要撞向5名修路工人。

這時，你看見橋上有一個大胖子，站在橋的邊緣向下望。

你只要輕輕一推，那胖子便會掉到橋下死去，他的屍體可以阻擋電車前進。

假設你不需要負上任何法律責任，也不存在第三種可能性。

你會不會把他推下橋？為什麼？ 這一次，你的選擇，是否仍然符合前面A、B或C的自我認知？ 理性思考的邊界 根據我的經驗，大部分人都在狀況一都會選擇轉軌，理由通常是因為犧牲1個人，總比犧牲5個人好。

但是到了狀況（二），雖然明知犧牲一個胖子便可以救回5條人命，但大部分人都會猶豫。

選擇的行動一致，而且原因前後一致的人，在成年人中屬於少數。

這意味著，我看到了自己思考上自相矛盾的地方。

但是，那個造成這種矛盾的理由是什麼呢？ 如果我的行為，無論以何種道德理論去說都說不通，那麼我們就知道這個不是理性思維可以觸及的領域。

電車難題之所以「難」，不是那種到了好不容易預約成功的米其林餐廳，不知道要選Ａ套餐還是Ｂ套餐的那種兩難，而是盡管你在選擇上沒有遇上困難，內心依然會被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情緒困擾，這才是真正的「難」。

我們在這兩個狀況所體驗到的困境，就叫做「理性思考的邊界」。

就像丹麥哲學家齊克果（SørenKierkegaard）說的：「理性思維是有盡頭的。

」在狀況一，我們雖然已經用理性快要hold不住了，但終究還是在理性思考的這一邊。

狀況一犧牲1個人的生命、換5個人的生命，這種屬於功利主義者的行為，理性思維勉強還可以觸及，所以算是「思考的末端」。

但到了狀況二，一般人作出選擇後那種內心的不安，是理性思維無法觸及的，已經脫離了「思考的末端」，進入了理性無法觸及的領域。

如果這時候硬要用理性思維去探索這個領域，只會徒勞無功。

一般人對自己的信念不能貫徹始終，面對考驗時產生懷疑，從而產生恐懼與不安。

但是理性思考到了盡頭，另一邊是什麼？齊克果在1843年用筆名JohannesdeSilentio出版的哲學著作《恐懼與顫慄（FrygtogBæven）》最後一句說得好：「信仰的開端正是思考的末端。

」 在狀況二中，大多數人都從「理性」進入了「非理性」，齊克果給了這個「非理性」一個清楚的命名：「信仰」。

有一次在哲學思考課上，我問那些在狀況一中選擇轉軌，做出「理性」抉擇，但到了狀況二卻決定推翻理性，而選擇了「非理性」的人，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做出的選擇是基於什麼原因？我得到的答案如下： 道德的、偽善的、利他主義的、荒謬的、喪失人性的、坐享其成的、人格分裂的、瘋狂的…… 我忍不住大笑起來，因為如果齊克果說的沒錯，那麼「信仰」就是道德、偽善、利他主義、荒謬、喪失人性、坐享其成、人格分裂、瘋狂…… 反過來說，理性就是不道德的、真實的、利己主義的、合理的、符合人性的、需要付出的、人格一致的、清醒的…… 所以在狀況一是功利主義者的人，到了狀況二卻搖身一變成為道德至上的人，其實只有一種可能：我們大多數的人都屬於C，是「不願意負責任」的人。

但是我們真的能夠接受自己其實是「不負責任的人」這個真相嗎？就像齊克果可能會說的：「你只是五分鐘前還不知道自己不負責任罷了。

」 有趣的是，如果同樣的狀況讓孩子們來做選擇的話，大多數的孩子標準其實都是一致的，會選擇轉軌的，也會毫不猶豫的推胖子下橋。

不會推胖子的，也不會轉軌。

但是大人不同。

大人一下子講道德、一下為了利益忘了道德。

一下子告誡孩子們要誠實，轉頭又做自己偽善的事。

一下子說要利他、為人著想，一下子又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一下子合理，一下子荒謬。

一下子有人性、一下子沒人性。

一下子強調要付出才有收穫，一下子又要坐享其成。

一下子理智、一下子瘋狂。

如果你是大人的話，你可以體會在孩子眼中，這些前後標準不一致的大人們，有多麼瘋狂了嗎？一下講「道理」，一下講「道德」，根本沒什麼標準可言！難道這是我們想要孩子們向大人學習的嗎？ 不妨想想：我知道孩子對於電車難題的兩個狀況會怎麼說嗎？請抱持著開放的好奇心，聽聽他們的觀點吧！ 瀏覽次數：5102 已成功複製連結 訂閱電子報 給您當週最熱議題，飽覽多元觀點！ 立即訂閱 編輯推薦 【哲學諮商室】出國是逃避問題，還是解決問題？ 思考也有「正確姿勢」？ 你怕什麼？用哲學思考幫你面對恐懼 延伸閱讀 關鍵字： 電車難題 哲學思考 哲學 旅行 褚士瑩 哲學諮商室 國際NGO工作者，專業訓練來自埃及AUC大學唸新聞，及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

曾在緬甸北部撣邦主持農業轉作計畫近十年。

2012年後轉任美國華盛頓特區國際金融組織的專門監察機構BIC（銀行信息中心）緬甸聯絡人，訓練緬甸的公民組織監督世界銀行及其他外國政府對緬甸的貸款及發展計畫。

另除協助多方停戰協商，設計戰後重建之外，也意識到真正的改變必須來自教育，從「學會問對的問題」開始，讓下一代開始接受多元社會，改變衝突的本質，因此從2015年開始，赴法國「哲學諮商學院（IPP）」師事奧斯卡．伯尼菲，學習哲學諮商，並且參與緬甸內戰衝突地區克欽邦少數民族自治區IDP難民營的哲學思考教育，終極目標是鼓勵武裝部隊想清楚「為什麼我們要打仗？」這個問題，以推動哲學思考為目標的草根哲學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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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士瑩 哲學諮商室 國際NGO工作者，專業訓練來自埃及AUC大學唸新聞，及哈佛大學甘迺迪學院。

曾在緬甸北部撣邦主持農業轉作計畫近十年。

2012年後轉任美國華盛頓特區國際金融組織的專門監察機構BIC（銀行信息中心）緬甸聯絡人，訓練緬甸的公民組織監督世界銀行及其他外國政府對緬甸的貸款及發展計畫。

另除協助多方停戰協商，設計戰後重建之外，也意識到真正的改變必須來自教育，從「學會問對的問題」開始，讓下一代開始接受多元社會，改變衝突的本質，因此從2015年開始，赴法國「哲學諮商學院（IPP）」師事奧斯卡．伯尼菲，學習哲學諮商，並且參與緬甸內戰衝突地區克欽邦少數民族自治區IDP難民營的哲學思考教育，終極目標是鼓勵武裝部隊想清楚「為什麼我們要打仗？」這個問題，以推動哲學思考為目標的草根哲學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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